第105章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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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105
金秋的某一天早晨, 陽光醇厚柔潤，渲染出一片金黃。
維舟搭乘的班機平安降落在A市的機場，一天前他和扮演女主的演員孟妝出差海港拍戲, 兩人的對手戲不多, 僅用半天的時間拍完，基本是在酒吧和公寓完成。
回到A市，維舟來不及回家, 立馬趕往影視基地和劇組會合，接下來是他飾演的人物最後一次站在被告席。
今天的戲份比較重要，到組之後他找到陸曉宸和扮演律師的演員聊劇本，三人窩在一間演員休息室連續商討好幾個小時, 直到副導演敲門告知馬上開拍他們才散夥。
維舟和律師換上戲服, 謹慎地還原了上場戲的造型，然後來到拍攝現場。
其實在踏入庭審現場的那一刻, 維舟就發現了李玫的身影, 對方站在群演旁邊, 雙手還胸站姿筆直，神色如常，可能是不想打擾維舟拍戲，特意打了個只有兩人能看懂的手勢：【沒事, 你認真拍戲。】
維舟隔著人群對經紀人頷首, 李玫回了一個微笑。
接下來是長達近八個小時的拍攝，從上午一直到傍晚，期間李玫一直都在。
這場戲對演員和攝影師的要求都比較高, 柯靈多次喊停, 不愛發脾氣的她有好幾次語氣都很沖，拍攝效果總是達不到她的要求, 不是這裏出問題，就是那裏少東西。
維舟飾演的趙寅生第一次西裝革履地出現在庭審現場，他和之前一樣，話少，甚至是不說話，將所有的問題都交給律師處理。
少了語言的支撐，這個人物的戲份主要表現在外貌語言和肢體語言上，不得不說，這給演員很大的發揮空間。
維舟完全沈浸在角色裏，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自然也就沒發現在拍攝的過程中，坐在旁觀席的某些群演時不時投來的異樣目光。
現場除了維舟，第二個沈浸在角色裏不能自拔的就是慷概激昂的辯護律師，這位演員的臺詞功底可以說是錦上添花，戲份沒那麽突出，但每次辯護時的語速和語調都非常吸引人眼球，想必看過的觀眾都會誇讚一句。
然後是陸曉宸和死者父親的扮演者。
幾次庭審過後，再加上私下的采訪，男記者對被告的態度明顯轉變，一些證據和證詞表明，趙寅生可能真的是被冤枉。
死者的父親卻堅持認為殺人兇手就是趙寅生，態度決絕，不管是私底下還是面對媒體的采訪，一口咬定就是他。
律師的努力加上種種有力的證據，由五男三女組成的陪審團以七比一的投票判定趙寅生二級謀殺不成立，被控告非法處理屍體罪和破壞現場證據被判定有期徒刑八個月，並繳納十萬罰款，緩刑一年。
趙寅生第四次走出法庭，這一回，沒人再能將他定罪，他在公眾心裏的形象有很大變化，從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
他只是一個不善言辭的青年，在醉酒無意識的情況下讓歹徒有機可乘，差點蒙冤入獄。
簡單來說，就是善良多情的富家子弟出於好心資助被幫派威脅的女推銷員，並且愛上她，願意為她承擔生活中的一切開銷，可卻被她欺騙，對於她和幫派之間的私交毫不知情，妥妥的大冤種。
趙寅生被眾多記者圍堵，無數閃光燈對準他的臉。
他沒有像前幾次那樣直接走人，竟然開口說話了，仿佛天生沒有表現情緒的欲望，臉上是如同秋日霧霭的淡然憂傷的表情，低垂著眼眸，說話輕言細語，僅用短短的幾句話就表達了近日來受的委屈和失去女友的打擊。
這時候，死者父親在人群裏低聲說句什麽，一臉陰沈地看著趙寅生。
等記者將所有鏡頭轉向父親時，趙寅生對著那位父親微微一笑，轉瞬即逝的笑容，恐怕只有很慢的鏡頭才能捕捉到。
死者父親被他的笑容刺激的失去理智，忽然拔開人群，兩個箭步沖到趙寅生跟前，從懷裏抽出一把長匕首，狠狠地捅進趙寅生的腹部，就在大家瞠目結舌的幾秒鐘內，剛剛被釋放的青年被匕首連續捅了十幾刀。
陸曉宸扮演的男記者沖上前，試圖阻攔，可惜已經晚了。
反應過來的人群開始騷動，大批記者紛紛舉起攝像機記錄這一刻。
現場一片混亂，仿佛無序的交響樂在演奏。
...
李玫第二次在現場看維舟表演，心裏暗暗高興，果然是一個好苗子，不過一想到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她的情緒不自覺變得低落，眉宇間罕見地浮現一絲憂慮。
天快要黑了，維舟終於結束工作。
他從劇務室出來，何帆在門口等他。
“玫姐走了嗎？”
何帆指了指樓上的休息室，說：“她一直在等你。”
維舟知道有事發生，在兩人往樓上走時，他問何帆到底什麽事。
何帆一臉深思地看著他，回道：“還是讓玫姐來告訴你。”
維舟連續忙三天，不分白天黑夜的連軸轉，期間還出差拍戲，每晚睡覺都是在車裏或飛機上，多數是在劇組的休息室。
殊不知，在他認真拍戲的二十四小時之內，一個熱度頗高跟他相關的話題經歷了一晚上的潮起潮落，截止現在討論的依舊激烈。
一天前的下午，金禾獎話題剛剛被其他的熱度話題壓下去，又一個有關最佳男配的材料被爆出。
有一家專門以曝光明星八卦素材為主的傳媒公司，突然在社交媒體的官方賬號上發布一段錄音，錄音中提到維舟的名字，而回答問題的聲音與維舟本人十分相似，很多網友表示那就是維舟本人的聲音。
錄音中的內容真是驚掉人下巴，話題敏感，用詞大膽，立馬吸引無數吃瓜群眾。
一時間，討論的聲音沸沸揚揚，很快把這個猛料頂上熱搜。
然而這段錄音在發布二十分鐘後迅速被刪除，不止如此，從被刪除的那一刻開始，全網在做很專業的清理。
那段只有十幾秒的錄音很快在各大媒體平臺清除，好多網友都來不及下載保存，想回味一番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很快，評論區下面開始出現‘私信錄音’和‘我這裏有’這樣的評論，可當感興趣的網友點開私信時，想要傳送錄音的賬號竟然被秒封。
雖然清理的很迅速，也很專業，但還是避免不了被有先見之明的人提前下載保存。
很多網友已經不在公共平臺上互相傳送，而是用更隱私的方式再私底下流傳，不過這種方式肯定和平臺的熱度比不了。
截至目前，大致情況是網上已經搜不到錄音的原版內容，私人手裏存放的錄音只能在小圈子裏流竄，若是發布到公眾網絡，很快會被追蹤刪除，但網絡上有熱心人發布的文字版本，聽不到原聲讓大部分網友感到可惜，光看文字就知道有多勁爆。
好多網友跑到官媒下邊咨詢情況，各種評論和私信，但發布信息的傳媒公司始終沒給出回覆，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信息公布時，李玫正好在網上查資料，趕在第一批接到消息。
當她聽到錄音內容時，沒有過多的驚訝和憤怒，似乎是早有心理準備，很快聯系了公關團隊，立馬指派任務，壓住輿論的同時盡快聯系那家傳媒公司進行施壓，另一邊，她讓律師擬好文件。
話題以閃電般的速度頂上熱搜，李玫倍感壓力，但絕不退縮，處理問題條理分明。
短短半個小時，卻給人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的感覺。
團隊那邊傳來消息，傳媒公司的人拒絕透露爆料人的信息，並且擺出不願意溝通的態度。
李玫知道這種傳媒有多囂張，以經紀公司目前的實力短時間解決不了問題，她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在廖霆驍的名字上面，眼底出現一絲猶豫。
最近幾天她和廖霆驍吵得厲害，快要鬧分手的地步，兩人的關系比較僵硬，要她張口求他辦事，就是主動示弱。
她的個性非常要強，不過為了維舟，她願意低頭一次。
就在她的手指要碰到廖霆驍的名字時，團隊傳來一個好消息。
“玫姐，話題被刪了！全網清理！”
李玫將手機扔在一旁，趕忙湊到電腦前，快速登錄二十幾個社交賬號，搜索一遍後，確實查不到錄音。
正當她疑惑是哪位大神顯靈時，她接到了魏景鈞的電話。
“放心，有我，”魏景鈞說，“已經讓人處理了，不用太擔心，替我轉達維舟，讓他安心拍戲，一切問題交給我解決。”
電話裏的嗓音如同被日光溫暖過的山泉，帶著一種可靠的柔情，讓人立馬放下焦慮。
李玫的擔憂減少大半，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魏總，我替維舟感謝你。”
魏景鈞開玩笑道：“我更願意聽到他的聲音。”
李玫說：“等他出差回來，我會轉達他的。”
“嗯，還有...”魏景鈞停頓兩秒，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我想知道他說的是誰。”
李玫想起錄音的內容，有點尷尬地含糊道：“哈哈..我也想知道。”
錄音的原版雖然被快速清理，但話題的熱度未減，文字版本在網上傳來傳去。
經過一夜的發酵，網友們的奇異想法層出不窮。
不止網友，李玫也時不時拿出來研究一番，一邊琢磨這件事的幕後操作者是不是龐項偉，一邊好奇維舟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手裏的原版被覆制到手機裏，大概是第六次點開錄音傾聽：
【維舟，你敢說你不是GAY嗎？敢說你喜歡女人？敢不敢承認你是同性戀。】
時隔幾秒鐘，另一個聲音響起...
【我想操的人不是你，所以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
畫面一轉。
不算寬闊的演員休息室。
李玫關閉了錄音，她坐到沙發裏，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問：“這是你說的嗎？”
“是我。”
維舟沒猶豫，他的雙腿微微叉開，胳膊肘杵在膝蓋上，一種很放松的坐姿，臉上的表情也相當輕松，就好像錄音裏說話的那個人與自己無關。
“什麽時候。”
“之前在天橋會所，做過聲音處理的人是龐項偉，當時我們在棋牌室。”
李玫深深吸口氣，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出，睜開眼睛說：“你喝多了嗎？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明知道龐項偉不是什麽好鳥。”
“沒有喝醉，”維舟回憶那晚的經歷，想起那位‘未婚妻’的樣貌，聲音不自覺變低，“確實帶點個人情緒。”
“這王八蛋真是無孔不入。”李玫氣憤的罵道。
維舟沈思片刻，第一次因為這種事皺眉：“現在是什麽情況。”
李玫把整個事情經過大概描述一遍，包括魏景鈞的幫助，還有網友的一些評論。
現在大家圍繞兩個話題討論的最激烈，第一是維舟的性向，第二到底是誰曝光的錄音。
因為龐項偉的聲音做過處理，網友在搜索不到原錄音的情況下很難猜出聲音的主人。
維舟找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認真的翻看相關報道。
點開就看見幾條亮眼的評論：
【確實是維舟能幹出來的事兒！】
【我有病，我覺得他好酷...】
【真的是GAY嗎？完全看不出來。】
【挺低調的一個演員，之前在海港機場碰到過，打招呼會回應，特別禮貌，怎麽突然被曝，是不是得罪誰了。】
李玫像講解員似的在旁邊說：“一整天我都在關註評論區的走向，可能是魏總那邊雇了水軍，整體節奏沒那麽糟糕，但我個人更傾向於網友的真實反應，大家確實好奇你的性取向，不過謾罵和詆毀的占少數，嗯...看見了嗎？還有人誇你呢。”
維舟不慌不忙地觀賞評論區的景色，問出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這件事會影響我接戲嗎？”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向被公布，他只在乎自己熱愛的事業會不會受牽連，畢竟這個圈子太現實了。
自從他獲得最佳男配，短短幾天內就有很多導演找到李玫，提出想合作的意願。
李玫替他篩過一些不合適的劇本，認為不錯的劇本會留到這部戲結束再拿給他看。
“會不會影響，要看這件事的結果，”李玫很客觀地回道，然後將自己規劃的方案緩緩說出來，“先把這件事平息下來，公司可以出面澄清，就說錄音內容是拍戲需要與現實無關，然後發出律師函，以此證明澄清的真實度。”
“這麽做就是公開否定我是同性戀，”維舟低著眼眸思索，隨後擡眸看向李玫，語氣飽含深意，“可我是。”
李玫有些生氣，更多的是無奈：“維舟，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你有自己的原則，但你不能太執拗，你要為自己的前途著想。”
維舟默默對視，很快笑了：“我就是在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所以我拒絕這種澄清方式，我不能公開否認自己的真實取向，如果將來某一天被實錘，那才是真正的毀滅性打擊。玫姐，連我自己都不敢保證不會被拍到，你難道比我更有把握嗎？”
細細回味一番，很冒險，但很有道理。
李玫不是沒考慮過後果，有些妥協了，嘆口氣說：“你有更好的方法嗎？”
維舟思忖道：“很簡單，能壓就壓，但是不要否認，當然也不需要承認，就讓它隨著時間慢慢被人淡忘，畢竟互聯網的記憶很短，只要不影響我接戲，網友隨便怎麽說，我保持原來的決定，讓觀眾習慣把註意力放在我的作品上，而不是我的私生活。”
李玫憂慮重重地問：“你確定要這樣做？”
“確定，只能這樣。”
維舟說完笑了笑，然後關閉電腦。
--
每一個話題，每一個重大事件，都會隨風消散，時間是最好的記憶大師，不過它需要一個過程。
維舟不是頂流明星，暫時是一個口碑不錯剛剛榮獲最佳男配的演員，可他的話題有點勁爆，在公共輿論區註定要發酵一段時間。
這件事過去兩天後，熱度沒減多少，評論區的畫風突然變了。
大家似乎已經認定或者是強行幻想維舟就是同性戀，於是廣大網友被挑起濃厚的興趣，各種陰謀論和抨擊逐漸減少，更多人開始專註於錄音內容，搓搓小手蹲答案。
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詭異，各種離譜的CP組合遍地開花，其中之一的主角必定是維舟，風評懸在一個奇異的角度，評論區已經不是非黑即白，大家的關註點奇奇怪怪。
於是事發第四天的早晨，再次打開電腦時，映入眼簾的相關話題可以用一句話總結：【全網都在找維舟想X的人，到底是誰。】
這件事登上熱搜連續發酵幾天，維舟身邊不怎麽看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施萬渝和劉欣然最近幾晚躺在被窩裏說悄悄話的素材都由維舟提供，劉欣然興奮的搖晃施萬渝的肩膀，急切地想知道維舟想睡的人底是誰。
“我不知道。”
“你們可是發小！”
“那我也不知道啊，他沒跟我說過。”
“你真沒用！什麽都不知道！”
...
事件發生的第二天，賀笙是在魏景鈞的辦公室裏得知這個消息。
他還一臉平靜地聽了原版錄音。
魏景鈞笑盈盈地問：“你覺得會是誰？”
賀笙一聳肩：“反正不是我。”
...
上網沖浪的人幾乎都知道有男明星被爆出性向的消息，經常查看財經新聞的沈總當然也不可避免的收到這樣的信息。
一天中午，天氣晴朗。
沈飛和廖霆驍約在星時代的產業園見面，原本是想商討收購尚娛的事情，但是一見面，廖霆驍就提到維舟。
“他真的很猛，”廖霆驍不服不行，“竟然沒有澄清，這相當於默認，這麽勇的演員可不多，還有他的聲音，說實話真的很性感，之前不是有一個性張力排行榜嗎？他排第一實至名歸，嗳？你看看那些評論，好多人誇他有個性。”
廖霆驍自娛自樂地說了一大堆，對這件事的態度既好奇又抱著看熱鬧的心思。
經過兩次熱搜事件，可以確定，維舟真的很特別。
怪不得吸引了某人的註意力...
廖霆驍把目光轉向沈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出一個不太符合身份的八卦問題：“你覺得會是誰？”
沈飛在查看一份文件，表面上與平常無異，不管好友說什麽他都不變臉，始終彰顯著冷靜和理智的氣場，唯獨拿著文件的那只手稍微用點力。
片刻，他撩起眼皮輕瞥廖霆驍，輕咳一聲：“反正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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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的某一天早晨, 陽光醇厚柔潤，渲染出一片金黃。
維舟搭乘的班機平安降落在A市的機場，一天前他和扮演女主的演員孟妝出差海港拍戲, 兩人的對手戲不多, 僅用半天的時間拍完，基本是在酒吧和公寓完成。
回到A市，維舟來不及回家, 立馬趕往影視基地和劇組會合，接下來是他飾演的人物最後一次站在被告席。
今天的戲份比較重要，到組之後他找到陸曉宸和扮演律師的演員聊劇本，三人窩在一間演員休息室連續商討好幾個小時, 直到副導演敲門告知馬上開拍他們才散夥。
維舟和律師換上戲服, 謹慎地還原了上場戲的造型，然後來到拍攝現場。
其實在踏入庭審現場的那一刻, 維舟就發現了李玫的身影, 對方站在群演旁邊, 雙手還胸站姿筆直，神色如常，可能是不想打擾維舟拍戲，特意打了個只有兩人能看懂的手勢：【沒事, 你認真拍戲。】
維舟隔著人群對經紀人頷首, 李玫回了一個微笑。
接下來是長達近八個小時的拍攝，從上午一直到傍晚，期間李玫一直都在。
這場戲對演員和攝影師的要求都比較高, 柯靈多次喊停, 不愛發脾氣的她有好幾次語氣都很沖，拍攝效果總是達不到她的要求, 不是這裏出問題，就是那裏少東西。
維舟飾演的趙寅生第一次西裝革履地出現在庭審現場，他和之前一樣，話少，甚至是不說話，將所有的問題都交給律師處理。
少了語言的支撐，這個人物的戲份主要表現在外貌語言和肢體語言上，不得不說，這給演員很大的發揮空間。
維舟完全沈浸在角色裏，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自然也就沒發現在拍攝的過程中，坐在旁觀席的某些群演時不時投來的異樣目光。
現場除了維舟，第二個沈浸在角色裏不能自拔的就是慷概激昂的辯護律師，這位演員的臺詞功底可以說是錦上添花，戲份沒那麽突出，但每次辯護時的語速和語調都非常吸引人眼球，想必看過的觀眾都會誇讚一句。
然後是陸曉宸和死者父親的扮演者。
幾次庭審過後，再加上私下的采訪，男記者對被告的態度明顯轉變，一些證據和證詞表明，趙寅生可能真的是被冤枉。
死者的父親卻堅持認為殺人兇手就是趙寅生，態度決絕，不管是私底下還是面對媒體的采訪，一口咬定就是他。
律師的努力加上種種有力的證據，由五男三女組成的陪審團以七比一的投票判定趙寅生二級謀殺不成立，被控告非法處理屍體罪和破壞現場證據被判定有期徒刑八個月，並繳納十萬罰款，緩刑一年。
趙寅生第四次走出法庭，這一回，沒人再能將他定罪，他在公眾心裏的形象有很大變化，從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
他只是一個不善言辭的青年，在醉酒無意識的情況下讓歹徒有機可乘，差點蒙冤入獄。
簡單來說，就是善良多情的富家子弟出於好心資助被幫派威脅的女推銷員，並且愛上她，願意為她承擔生活中的一切開銷，可卻被她欺騙，對於她和幫派之間的私交毫不知情，妥妥的大冤種。
趙寅生被眾多記者圍堵，無數閃光燈對準他的臉。
他沒有像前幾次那樣直接走人，竟然開口說話了，仿佛天生沒有表現情緒的欲望，臉上是如同秋日霧霭的淡然憂傷的表情，低垂著眼眸，說話輕言細語，僅用短短的幾句話就表達了近日來受的委屈和失去女友的打擊。
這時候，死者父親在人群裏低聲說句什麽，一臉陰沈地看著趙寅生。
等記者將所有鏡頭轉向父親時，趙寅生對著那位父親微微一笑，轉瞬即逝的笑容，恐怕只有很慢的鏡頭才能捕捉到。
死者父親被他的笑容刺激的失去理智，忽然拔開人群，兩個箭步沖到趙寅生跟前，從懷裏抽出一把長匕首，狠狠地捅進趙寅生的腹部，就在大家瞠目結舌的幾秒鐘內，剛剛被釋放的青年被匕首連續捅了十幾刀。
陸曉宸扮演的男記者沖上前，試圖阻攔，可惜已經晚了。
反應過來的人群開始騷動，大批記者紛紛舉起攝像機記錄這一刻。
現場一片混亂，仿佛無序的交響樂在演奏。
...
李玫第二次在現場看維舟表演，心裏暗暗高興，果然是一個好苗子，不過一想到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她的情緒不自覺變得低落，眉宇間罕見地浮現一絲憂慮。
天快要黑了，維舟終於結束工作。
他從劇務室出來，何帆在門口等他。
“玫姐走了嗎？”
何帆指了指樓上的休息室，說：“她一直在等你。”
維舟知道有事發生，在兩人往樓上走時，他問何帆到底什麽事。
何帆一臉深思地看著他，回道：“還是讓玫姐來告訴你。”
維舟連續忙三天，不分白天黑夜的連軸轉，期間還出差拍戲，每晚睡覺都是在車裏或飛機上，多數是在劇組的休息室。
殊不知，在他認真拍戲的二十四小時之內，一個熱度頗高跟他相關的話題經歷了一晚上的潮起潮落，截止現在討論的依舊激烈。
一天前的下午，金禾獎話題剛剛被其他的熱度話題壓下去，又一個有關最佳男配的材料被爆出。
有一家專門以曝光明星八卦素材為主的傳媒公司，突然在社交媒體的官方賬號上發布一段錄音，錄音中提到維舟的名字，而回答問題的聲音與維舟本人十分相似，很多網友表示那就是維舟本人的聲音。
錄音中的內容真是驚掉人下巴，話題敏感，用詞大膽，立馬吸引無數吃瓜群眾。
一時間，討論的聲音沸沸揚揚，很快把這個猛料頂上熱搜。
然而這段錄音在發布二十分鐘後迅速被刪除，不止如此，從被刪除的那一刻開始，全網在做很專業的清理。
那段只有十幾秒的錄音很快在各大媒體平臺清除，好多網友都來不及下載保存，想回味一番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很快，評論區下面開始出現‘私信錄音’和‘我這裏有’這樣的評論，可當感興趣的網友點開私信時，想要傳送錄音的賬號竟然被秒封。
雖然清理的很迅速，也很專業，但還是避免不了被有先見之明的人提前下載保存。
很多網友已經不在公共平臺上互相傳送，而是用更隱私的方式再私底下流傳，不過這種方式肯定和平臺的熱度比不了。
截至目前，大致情況是網上已經搜不到錄音的原版內容，私人手裏存放的錄音只能在小圈子裏流竄，若是發布到公眾網絡，很快會被追蹤刪除，但網絡上有熱心人發布的文字版本，聽不到原聲讓大部分網友感到可惜，光看文字就知道有多勁爆。
好多網友跑到官媒下邊咨詢情況，各種評論和私信，但發布信息的傳媒公司始終沒給出回覆，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信息公布時，李玫正好在網上查資料，趕在第一批接到消息。
當她聽到錄音內容時，沒有過多的驚訝和憤怒，似乎是早有心理準備，很快聯系了公關團隊，立馬指派任務，壓住輿論的同時盡快聯系那家傳媒公司進行施壓，另一邊，她讓律師擬好文件。
話題以閃電般的速度頂上熱搜，李玫倍感壓力，但絕不退縮，處理問題條理分明。
短短半個小時，卻給人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的感覺。
團隊那邊傳來消息，傳媒公司的人拒絕透露爆料人的信息，並且擺出不願意溝通的態度。
李玫知道這種傳媒有多囂張，以經紀公司目前的實力短時間解決不了問題，她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在廖霆驍的名字上面，眼底出現一絲猶豫。
最近幾天她和廖霆驍吵得厲害，快要鬧分手的地步，兩人的關系比較僵硬，要她張口求他辦事，就是主動示弱。
她的個性非常要強，不過為了維舟，她願意低頭一次。
就在她的手指要碰到廖霆驍的名字時，團隊傳來一個好消息。
“玫姐，話題被刪了！全網清理！”
李玫將手機扔在一旁，趕忙湊到電腦前，快速登錄二十幾個社交賬號，搜索一遍後，確實查不到錄音。
正當她疑惑是哪位大神顯靈時，她接到了魏景鈞的電話。
“放心，有我，”魏景鈞說，“已經讓人處理了，不用太擔心，替我轉達維舟，讓他安心拍戲，一切問題交給我解決。”
電話裏的嗓音如同被日光溫暖過的山泉，帶著一種可靠的柔情，讓人立馬放下焦慮。
李玫的擔憂減少大半，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魏總，我替維舟感謝你。”
魏景鈞開玩笑道：“我更願意聽到他的聲音。”
李玫說：“等他出差回來，我會轉達他的。”
“嗯，還有...”魏景鈞停頓兩秒，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我想知道他說的是誰。”
李玫想起錄音的內容，有點尷尬地含糊道：“哈哈..我也想知道。”
錄音的原版雖然被快速清理，但話題的熱度未減，文字版本在網上傳來傳去。
經過一夜的發酵，網友們的奇異想法層出不窮。
不止網友，李玫也時不時拿出來研究一番，一邊琢磨這件事的幕後操作者是不是龐項偉，一邊好奇維舟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手裏的原版被覆制到手機裏，大概是第六次點開錄音傾聽：
【維舟，你敢說你不是GAY嗎？敢說你喜歡女人？敢不敢承認你是同性戀。】
時隔幾秒鐘，另一個聲音響起...
【我想操的人不是你，所以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
畫面一轉。
不算寬闊的演員休息室。
李玫關閉了錄音，她坐到沙發裏，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問：“這是你說的嗎？”
“是我。”
維舟沒猶豫，他的雙腿微微叉開，胳膊肘杵在膝蓋上，一種很放松的坐姿，臉上的表情也相當輕松，就好像錄音裏說話的那個人與自己無關。
“什麽時候。”
“之前在天橋會所，做過聲音處理的人是龐項偉，當時我們在棋牌室。”
李玫深深吸口氣，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出，睜開眼睛說：“你喝多了嗎？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明知道龐項偉不是什麽好鳥。”
“沒有喝醉，”維舟回憶那晚的經歷，想起那位‘未婚妻’的樣貌，聲音不自覺變低，“確實帶點個人情緒。”
“這王八蛋真是無孔不入。”李玫氣憤的罵道。
維舟沈思片刻，第一次因為這種事皺眉：“現在是什麽情況。”
李玫把整個事情經過大概描述一遍，包括魏景鈞的幫助，還有網友的一些評論。
現在大家圍繞兩個話題討論的最激烈，第一是維舟的性向，第二到底是誰曝光的錄音。
因為龐項偉的聲音做過處理，網友在搜索不到原錄音的情況下很難猜出聲音的主人。
維舟找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認真的翻看相關報道。
點開就看見幾條亮眼的評論：
【確實是維舟能幹出來的事兒！】
【我有病，我覺得他好酷...】
【真的是GAY嗎？完全看不出來。】
【挺低調的一個演員，之前在海港機場碰到過，打招呼會回應，特別禮貌，怎麽突然被曝，是不是得罪誰了。】
李玫像講解員似的在旁邊說：“一整天我都在關註評論區的走向，可能是魏總那邊雇了水軍，整體節奏沒那麽糟糕，但我個人更傾向於網友的真實反應，大家確實好奇你的性取向，不過謾罵和詆毀的占少數，嗯...看見了嗎？還有人誇你呢。”
維舟不慌不忙地觀賞評論區的景色，問出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這件事會影響我接戲嗎？”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向被公布，他只在乎自己熱愛的事業會不會受牽連，畢竟這個圈子太現實了。
自從他獲得最佳男配，短短幾天內就有很多導演找到李玫，提出想合作的意願。
李玫替他篩過一些不合適的劇本，認為不錯的劇本會留到這部戲結束再拿給他看。
“會不會影響，要看這件事的結果，”李玫很客觀地回道，然後將自己規劃的方案緩緩說出來，“先把這件事平息下來，公司可以出面澄清，就說錄音內容是拍戲需要與現實無關，然後發出律師函，以此證明澄清的真實度。”
“這麽做就是公開否定我是同性戀，”維舟低著眼眸思索，隨後擡眸看向李玫，語氣飽含深意，“可我是。”
李玫有些生氣，更多的是無奈：“維舟，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你有自己的原則，但你不能太執拗，你要為自己的前途著想。”
維舟默默對視，很快笑了：“我就是在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所以我拒絕這種澄清方式，我不能公開否認自己的真實取向，如果將來某一天被實錘，那才是真正的毀滅性打擊。玫姐，連我自己都不敢保證不會被拍到，你難道比我更有把握嗎？”
細細回味一番，很冒險，但很有道理。
李玫不是沒考慮過後果，有些妥協了，嘆口氣說：“你有更好的方法嗎？”
維舟思忖道：“很簡單，能壓就壓，但是不要否認，當然也不需要承認，就讓它隨著時間慢慢被人淡忘，畢竟互聯網的記憶很短，只要不影響我接戲，網友隨便怎麽說，我保持原來的決定，讓觀眾習慣把註意力放在我的作品上，而不是我的私生活。”
李玫憂慮重重地問：“你確定要這樣做？”
“確定，只能這樣。”
維舟說完笑了笑，然後關閉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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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話題，每一個重大事件，都會隨風消散，時間是最好的記憶大師，不過它需要一個過程。
維舟不是頂流明星，暫時是一個口碑不錯剛剛榮獲最佳男配的演員，可他的話題有點勁爆，在公共輿論區註定要發酵一段時間。
這件事過去兩天後，熱度沒減多少，評論區的畫風突然變了。
大家似乎已經認定或者是強行幻想維舟就是同性戀，於是廣大網友被挑起濃厚的興趣，各種陰謀論和抨擊逐漸減少，更多人開始專註於錄音內容，搓搓小手蹲答案。
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詭異，各種離譜的CP組合遍地開花，其中之一的主角必定是維舟，風評懸在一個奇異的角度，評論區已經不是非黑即白，大家的關註點奇奇怪怪。
於是事發第四天的早晨，再次打開電腦時，映入眼簾的相關話題可以用一句話總結：【全網都在找維舟想X的人，到底是誰。】
這件事登上熱搜連續發酵幾天，維舟身邊不怎麽看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施萬渝和劉欣然最近幾晚躺在被窩裏說悄悄話的素材都由維舟提供，劉欣然興奮的搖晃施萬渝的肩膀，急切地想知道維舟想睡的人底是誰。
“我不知道。”
“你們可是發小！”
“那我也不知道啊，他沒跟我說過。”
“你真沒用！什麽都不知道！”
...
事件發生的第二天，賀笙是在魏景鈞的辦公室裏得知這個消息。
他還一臉平靜地聽了原版錄音。
魏景鈞笑盈盈地問：“你覺得會是誰？”
賀笙一聳肩：“反正不是我。”
...
上網沖浪的人幾乎都知道有男明星被爆出性向的消息，經常查看財經新聞的沈總當然也不可避免的收到這樣的信息。
一天中午，天氣晴朗。
沈飛和廖霆驍約在星時代的產業園見面，原本是想商討收購尚娛的事情，但是一見面，廖霆驍就提到維舟。
“他真的很猛，”廖霆驍不服不行，“竟然沒有澄清，這相當於默認，這麽勇的演員可不多，還有他的聲音，說實話真的很性感，之前不是有一個性張力排行榜嗎？他排第一實至名歸，嗳？你看看那些評論，好多人誇他有個性。”
廖霆驍自娛自樂地說了一大堆，對這件事的態度既好奇又抱著看熱鬧的心思。
經過兩次熱搜事件，可以確定，維舟真的很特別。
怪不得吸引了某人的註意力...
廖霆驍把目光轉向沈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出一個不太符合身份的八卦問題：“你覺得會是誰？”
沈飛在查看一份文件，表面上與平常無異，不管好友說什麽他都不變臉，始終彰顯著冷靜和理智的氣場，唯獨拿著文件的那只手稍微用點力。
片刻，他撩起眼皮輕瞥廖霆驍，輕咳一聲：“反正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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